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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卫天子的寝宫中，静谧无声。

  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只有姜女一人端着汤碗跪在床榻边，要伺候天子服药。

  天子这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他在床榻上躺了十日，一日比一日虚弱。王后只让御医随便给他开了几副药，说他是累病了，休息两日就可以。那个可恶的女人，拿走了所有的政务，一点不让他碰。

  然而姜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累病！自己的情况，恐怕和那个可恶的女人脱不了关系！

  姜女！还在每日伺候他，每日喂他喝药。天子原本以为姜女在偷偷救他，姜女也确实如此表现。姜女作出一副自己背着王后在救天子的模样，偷偷给他喝药。姜雍以为只有姜女可以信任&he11ip;&he11ip;但是等卫天子现自己全身越来越僵硬，一点点的，手脚全都动不了，后来连舌头都麻的动不了，无法开口时，他就知道，姜女也是王后的人。

  今夜灯火晦暗。

  所有宫人都去看巫师驱鬼了。

  姜女还跪在天子床榻边，摇着小勺，要把汤水送到天子唇边。

  姜雍怒瞪着她，他拼尽自己全力紧闭着唇，不让姜女将汤水喂进去。

  姜女现了。

  她看着天子下巴上流下的黄色的汤水痕迹，望了一会儿，忽而笑。她作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声音甜甜地问天子：&1dquo;陛下，为何不喝药？只要今日这副药喂下去，陛下就能去九泉之下了。陛下如今这全身无法动弹的局面就解决了。陛下为何不喝药？”

  卫天子着抖。

  他努力地，从喉咙中浑浊地呜咽着：&1dquo;我&he11ip;&he11ip;这般&he11ip;&he11ip;对你，你竟&he11ip;&he11ip;毒妇！”

  他声音浑浊，常人根本听不清。姜女将耳放到他唇边，才听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姜女瞪圆美目，吃惊地看着他，然后咯咯咯笑出声。但只是一笑，蓦地一下，姜女的脸就沉了下去。灯火照在她面上，她神色几多阴郁而扭曲。

  她伸手，慢腾腾地去掰天子的下巴，让他张嘴。她拿起汤水，将汤水喂进去。

  卫天子不屈服，死不肯咽下。

  她就逼迫他咽。

  短短几日，这个曾经身体健硕的中年男人，就在床榻上奄奄一息，像一个老人一般无力，连拒绝一个弱女子都做不到。卫天子满心绝望，他努力瞪着姜女，试图唤起姜女的良知。

  姜女看着他，缓缓的，双目噙满了泪。

  泪水滴答滴答，如露珠般，向下滴落。

  姜女一边不厌其烦地将洒出的汤水用勺子沾一沾、重喂下去，一边面上带着一种恍惚的神情，喃喃自语道：&1dquo;陛下，你还记得你一开始叫我姜女，说我姓姜，和你同出一脉，是有缘么？”

  她眼中的泪，溅在男人枯干的脸上。

  已经全身动不了的卫天子怔。

  姜女恍恍惚惚道：&1dquo;你错了，我不是姓姜，我是名姜。我是贫女，自小无姓。我没有那样的缘分和你一样姓姜，我们穷苦人家出身的，从来都只有名，没有姓。我这样身份的，从来就不配拥有姓。你不知道我当初见玉纤阿第一次，我恨她又妒她。同样是贫苦出身，为何她叫玉纤阿&he11ip;&he11ip;为何她又有姓，又有名。好像她和我不一样似的。可是她哪里和我不一样？出身舞女，一样要为位高权重者选择罢了！”

  &1dquo;我这样出身的人，除了美貌，再无任何优势了。我一开始性子不好，又蠢，又坏，又喜欢耍小心眼。因为我出身贫寒，我只会最简单的嫉妒，我只会最简单的手段，只知道和别人抢东西。抢了，我才能赢。”

  &1dquo;是玉女拉我出了那般境界。我知道她不是纯粹为了我好，她只是需要一个人站在她那一边。这个人，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什么人，玉女都不在乎。然而因为玉女拉了我一把，我已和以前的我不一样了。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她教我读书，教我识字，和我说很多事情。我渐渐知道，原来这世间，不是只有我认知的那般大。原来这世间，还有更多可以追求的&he11ip;&he11ip;可是你毁了我。”

  &1dquo;换做以前，你要纳我，我也愿意。可是我跟着玉女，我已经见识了最好的&he11ip;&he11ip;我也是貌美女子，我不愿如小双那般。成渝不肯告诉我，但是我知道，小双在吴宫中，说不定早就死了&he11ip;&he11ip;我们这样出身的，有什么资格肖想上位！但我看到了的路&he11ip;&he11ip;然而你强了我，你玷污我，侮辱我。我一无所有，徒有美貌&he11ip;&he11ip;那本是，我留给我未来夫君最宝贵的东西！”

  姜女擦掉眼中泪。

  她笑出声，眼中依然荡着迷离的光：&1dquo;我也知道，我敢杀了你，我是活不成了。王后虽指使我杀你，但是事后，王后也会除了我。我这般蝼蚁一样的人，没有人在意我的生死。我入宫时，就想过这些&he11ip;&he11ip;想只要能杀了你，我死又何妨？”

  她压着手中汤勺，将最后一滴汤水，灌入卫天子的嘴里。她眼中含笑，声音冰冷：&1dquo;天子，陛下&he11ip;&he11ip;妾身恭送陛下宾天！”

  她丢了空了的汤碗，汤碗滚在地上，碎片溅地，她全然不在乎。姜女起身俯身，在卫天子不可置信的眼睛瞪视下，姜女缓缓拉起被褥，盖住了卫天子。她用被褥捂死了下面挣扎颤抖的男人身体，她全身抖，她眼中的泪如潮水一般，潺潺向下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