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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大山。
这片连绵于西南边陲的山水间,若单看风景,却也无论如何不能称上‘禁地’二字。
整片十万大山内,壮丽画面实在太多,就算北地已然飘起飞雪,但在这西南地界,却好似依然影响不到层层叠叠的瀑布群在雨后挂起或大或小的彩虹。
在山巅眺望,能看见千万飞鸟聚集在陡峭山崖,一只只凑在一起,像是挂在壁画上的雪白墨画。
还有一条仅能从此登山的险峻小径,从此缓慢爬上险峰,路途艰难至极,但咬牙登顶,却能慕然步入一座大石坪,视野豁然开朗,仿佛在千百年前被剑仙一剑削去了山头,立于其间,便能俯瞰天地,聆听天上仙人的低语。
头戴银饰的紫少女翘脚坐在大石坪的悬崖边上,捧着脸静静望着山下炊烟袅袅,茂密的参天古树间不时有竹楼林立,这些飘荡往天上去的炊烟,就是从一座座竹楼里升出来的。
至于再往远眺,却只能看见云海连着雾气弥散,夕阳西下,不知是云还是雾的气体上像是铺上了一层金色外衣,金光粼粼,蔚为壮观,让人心旷神怡。
不过对于当下的紫少女而言,这些在幼时足以引得她欢呼雀跃的景象却仿佛只是在眼中飘荡而过,什么也没留下。
她身上满满当当挂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别着温润的木笛,腰间悬着一酒红小葫芦,外加什么绣袋、香囊什么的,不下五六样之多。
除此之外,她身旁还立有一只可以双肩背起的小小箩筐,上边盖有一顶似若远游的斗笠,虽说是遮风挡雨的东西,却也刚好遮掩住萝筐里的东西。
但随着少女把那顶斗笠拿开,便能看见里内不是什么贵重到不能示人的玩意,而是一箩筐的吃食零嘴,塞满了大半个箩筐,但仔细观察,能看见在箩筐的角落里,有一只身上闪着淡淡金色流萤的软体虫静静趴着,一动不动。
很难想象,这么大一筐的吃食,居然是由少女这个小小的身躯背上这险峰的。
随着夕阳垂西,云海漫卷,紫少女有一口没一口的咀嚼着平日里最喜爱的零嘴,但一口气吃了一座小山似的吃食后,却总觉味如嚼蜡,便索性继续双手撑着小脸,落寞的看着远方的天际越来越暗,幽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多时,天空上传来了振翅的声音,一只不大不小的灰色猎鹰垂落在远处,立在一株古树的枝丫上,眼珠子咕噜噜的盯着少女,明显是想要凑过去,但又似乎是畏惧少女,反而迟迟不敢近前。
“小灰,你过来。”
紫少女捧着脸颊,显然并不意外那只猎鹰能寻到这里来,只是头也不回的轻声道。
那只猎鹰有些意外,但竟是听得懂人语,振翅落在少女的旁边,眼睛看着好像就悬在崖边的云海,歪了歪鸟头。
“每次都躲不过你的眼睛。”
少女摩挲着猎鹰头顶的绒毛,唉声叹气“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帮窝寻一个人?”
猎鹰转头望去,眼里有精光凝起,俨然是要让少女随便吩咐。
不料少女在踌躇半晌后,却终究是仰头望天,看着明明仿佛就在眼前的天空,幽幽道“算了,那么远,你肯定寻不到,还得窝亲自出马才行……”
最后几个字的声音明显压低了些。
猎鹰听的清楚,但并不理解,它展翅一飞,整座十万大山里的蛇虫都是它的猎物,哪里去不得?什么寻不到?
但它随即就被疼的一跳,却是少女天然从它背上扯下一片羽毛来,放在眼前打转。
猎鹰被疼的脖子都锁了起来,但不敢出丝毫不满的气息,只能畏畏缩缩收翅蹲在一旁,连眼珠子都不敢转了。
这时候,远处的险峻小径上,猎鹰的主人终于登了上来,但其明明不累,但却是故作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用手撑着一方大石头,靠在上面歇息。
猎鹰回头过去,幽怨的盯了眼那左耳戴有蓝羽耳坠的青年,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那青年亦是看见了被少女持在手里打转的鹰羽,便苦笑一声,用手竖在嘴前,示意它不要出声。
而后,有一头飘逸白的青年便只是静静的立在远处,看着少女落寞坐在那里的背影,眼神复杂,却没有妄自上去搭话,心下一叹。
其实,若说是一个是少女,一个是青年,但二人间的年龄相差并不大,无非是两三岁上下而已,不过青年看起来温润的很像一个大哥哥,在感官上是要比少女年长成熟许多的。
而在多年前的幼时,二人间也不至于会有这么尴尬的气氛,使得青年苦苦寻来,却都不敢上去随意搭话。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虽不能说是青梅竹马,但也算是两小无猜,放在以前,少女最信任的人,除了她那个老爸,可能就是这白青年了。
但随着青年的义父逐渐笼络这娆疆十万大山的权力、人心,所修毒术又愈加登峰造极,每每都要作为少祀官的青年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少女虽然知情甚少,但也不妨碍二人的关系渐行渐远。
对此,青年固然想极力缝合,但随着那一位在十万大山中最得人心的蛊王日益病重,作为既得利益者的毒公日渐掌控人心,二人间的关系却是终于不可能弥合了。
因为不管青年如何解释,少女都始终坚信她老爸的病症是由那个毒公造成的,而作为不支持她的青年,自然被其视作了对立面。
想到这里,白青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
他如何能支持她?
且不说他和那位号称万毒窟二圣之一的毒公是义父子关系,一身本事都是其授予的,就算是少祀官这个受人尊敬的身份,都是因此得来的,于情,他如何能背弃自己的义父?
单就是那位毒公尽心尽力为了万毒窟而不惜以身养毒,这份昭昭之心,这份舍己为人的举措,于理,他这个义子又如何能够怀疑自己的义父?
便就是蛊王重病,身为其兄长的毒公也是不惜打破万毒窟隐秘避世、不与中原联通的规矩,只身前往蜀地求药,所有试药手段更是由他毒公亲自尝试,这份兄弟情谊,天地可鉴,难道也是假的不成?
白青年不是没有因为少女的一再坚持而动摇过,也曾私下去寻找过所谓的真相,但莫说是证据,连蛛丝马迹都没有寻到,毒公那里坦坦荡荡,由此可见一斑。
且在几月前,那次毒公让蛊王拖着重病之身去往南疆的时候,因为少女大雷霆,白青年还不惜舍弃了寨中大小事宜亲自去保护蛊王,更是在某天夜里直接大着胆子询问过蛊王本人,问那个让人愈加孱弱的病症是不是娆疆中有人居心叵测。
但就算是这样,蛊王本人都说他身上的病症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让青年安心。
如此一来,青年当然只能归咎于少女是胡搅蛮缠,因为多年来对毒公的偏见而产生的一种误解,虽然这番话没有说出口,但一经产生,白青年便只能如此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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