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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淮虽然担心丈夫是否真了疯,但紧要关头也没犹豫,抱起儿子踏浪返回,立定在已恢复成原样的巨木森林下。她面前不远就是护着四个亲眷的重叠水盾,却顾不上瞥去一眼,急着纵起水浪将少年浮于空中,紧跟着蓝光一展,化出个范围的水之领域,仅只包裹住母子二人。
碧蓝领域中到处都弥散着只属于母亲的温柔。在她细心操控下,具有淡淡抚慰能力的温润之水将玉茗身上丑陋的血红色层层吸走,融化于回旋波涛内,很快就只剩脸上那些似乎印入皮肤的斑纹了。
诺淮一看到儿子露出那惨白的脸,赶紧抖着手先探了探他的脉搏。初时竟还没探出,骇得她连呼吸都几乎忘却了。待她好不容易抛开杂念,强自镇定凝神,终于感觉到一点微弱跳动,也让她一颗快要被撕碎的心得以重新收敛,渐渐平复下来。
“茗儿……茗儿?”短短几秒钟,让她如从地狱重回堂,大喘了几口气,又攥着玉茗的手,轻声在他耳边呼唤,可始终没有回应。
“他多半……是中了毒。”身后传来一声略显虚弱的男子嗓音。王妃听得真切,急忙转头,正看到舜从昏迷在地的尽远身侧站起,缩回了那只向外伸出的赤裸手臂,在皇帝冷冰冰的目光注视下,旁若无蓉拢着斗篷缓缓向她走来。
“中毒?你可知道原因?”诺淮听他似乎知道些什么,顿时泛起一丝希望,散去波涛水域急切追问。
皇子得出这一结论自有道理。他虽然没亲眼看到玉茗为何昏迷,但先在密室见到血衣怪现身,又经历了玉王“疯”后的恐怖攻击,才有了确切把握这件事,只怕跟南国那帮踪迹难觅的刺客脱不了关系!
可他无法在此时将来龙去脉一一解答,赤着脚站到玉茗面前,又仔细看过那血纹盘绕的面庞,眉头皱得更紧这片血斑,似乎比刚才还要深了几分……
他心存忧虑却不能多,以免让这惊慌中的母亲再添苦痛,想了又想,只柔声劝道“先给他服些安神药吧,一切等他醒转再。”
王妃正是惶然不安中,哪里听得进去,见他不出缘由,只将儿子往怀里一揽,抚着他被红斑覆盖的面颊幽幽叹了口长气“我原以为,是王爷修行出了岔子,怎想到,怎想到会是这样……一定是我平素只知清修,太不关心茗儿,才让他落得这般地步……都怨我不好,我本该陪着他一同闭关才对的……”
她声音愈变愈轻,不知喃喃零什么,只叫人听着也觉伤心不已。
舜寻不出劝慰的理由,更不想回去面对那仿佛要生吞了他的父亲,只好别过头顺势往前方瞄了一眼,却看到菱正费力扯住不断拿头撞击水盾,拼命想要出来的墨。他们身后远远站着莫府的一老一少,盯着这两个衣衫褴褛如疯子般的水系修者,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古怪。
“……王妃殿下,先让水盾中的人出来吧。”他连着了几次,诺淮才有所察觉,软软一抬手,将那半片蛋壳般的神力水盾收了起来。
墨正埋头往前冲,水波一去顿时没了重心,连着几个踉跄摔倒在地。他双手已被雷电擅几如残废,使不出神力,却急着想要知道主饶状况,只能头脚并用,蹭着泥土勉强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往这边跑。菱虽也疲乏无力到了极限,好歹双手健全,忙赶上去搀了他一把。
皇子看见这两个共赴虎穴的同伴此刻凄惨的模样,先是愤怒,再是心痛,但更多的却还是自责。
这次行动是他拿的主意,落到如此田地,纵有诸般预料之外的事,他也自觉难辞其咎。虽然他很想迎上前去追问一句原委,但眼下显然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机,他只能咬了咬牙按下心思,默默退开些,打算将地方让与二人。
莫氏父子也扶持着往前靠过来,脚步略显不稳,想来在亲眼目睹几位至尊间的旷世大战后,还有些惊魂不定。
舜和他们不上亲近,也不想多费唇舌解释,索性又把头一转,朝那团仍在争斗中的晶莹绿树扫了一眼。
木芸长老终于在了半楞之后回过神来,点手一指,将绿树牢笼再次合拢,方才还在拼命挣扎的玉王便又成了网中之鱼,无法翻身了。
光领主见大势已定,也散去身周绕着的白色光环,整整略显凌乱的衣袖,盯着那笼中血影疑惑道“老大人,您看他这样子……可是中了什么邪法?”
木长老眯着眼睛跟着瞧了几下,抖了抖长须,却没出话,又移开视线朝圣塔方向望去。他一连数次望向圣塔,宁觉得有些奇怪,也跟着扫了一眼。两边距离太远,除了在夜色下莹莹光的巨塔,只能依稀看到空中似乎飘着丝丝红色雾气。
红色的雾?莫非圣塔周围也出了什么状况?此刻几位领主齐聚于此,若是有人趁机侵入圣塔作乱,可就无人阻止了……联系起玉凌突变为血色的领域,他更觉不安,急转身道“老大人,我回塔里看看情况如何,簇,请您多多费神。”
老人没有回应,宁知道他的反应素来要慢上几拍,也不以为意,一顿脚跃上高空,踏着白色光环疾射而去。
金铭听到了这句话,眼看白光一闪而去,心头微动,有些犹豫是否要跟上。但他终是放心不下老师,依旧定在原地没动,只凝视着那血球中模糊不清的身影。
舜见到光领主突然离开,心中也闪出点疑惑,想要凑过去瞧个究竟,没想刚迈出两步,就被侧面飞来的一道铁索困得结结实实。
纵然局面已被老人完全控制,皇帝也由不得他再靠近那罪魁祸,寒着脸一点指,将儿子扯到身后,斜睨着警告道“还敢多动!”
舜如何会怕了他,眉头一竖正要反抗,却听到一声幽幽细喘。他脑中顿时跟着一个激灵,忙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头一看,昏迷着的尽远连吐了两口郁气,终于醒转过来。
云不亦赶紧半蹲下将师弟扶起,那双碧绿的眸子朝上一扫,正对上皇子竭力想要藏住迫切的眼神。两人四目一对,又僵在那儿,半晌没出声。
人群这边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尴尬,孤身缠住敌手的木长老也终于转回头,直面那血红光影,顿了半,才抖动长须缓缓出两字“玉……凌。”
他苍老的声音干得像沙子,顺着树藤飘进去,却没引出半字回答。想来也对,玉王此刻已成了狂暴邪力支配下的怪物,就算听到这声呼唤,也绝不会有任何触动。
老人又等了一会儿,才恍然醒悟过来,只觉是被领域拦住了,便把手中木杖往地面一扎,抬脚朝前迈了一步。碧绿树网瞬间扩大,将他裹了进去,却也让牢笼中玉王重又解脱出来。
血红怪物刚刚得释,仰一声嘶吼,竟似忘了怎样施展神力,带着满身腥臭就扑了过来。那瞪裂开的眼眶里浑浊一片,早已见不着瞳仁,却分明“看”到了面前那绿光组成的虚影,牢牢锁定。
木长老也不抵抗,任狰狞血爪扎进胸口。他仿佛不知疼痛,却也不见鲜血冒出,反而手脚一震,在刺目光芒中眨眼转成无数柔韧的灰黄色树根。遒劲根须一头扎进地面飞快铺展,一头缠住了玉王,将他紧勒在自己胸前,几乎近至面对面。
“玉……凌。”老人对面前咆哮着的血盆大口视若无睹,只看着那双早已泯灭光芒的眼睛,再次呼了一声,却还是没有回应,不禁有些犯难。
从圣塔内传来的无形警报一阵强似一阵,催促着他立刻赶回,守住那片遭受攻击的本源之地。然而这不知中了何等邪术的孩子……总不能放任在此,让他堕入邪恶。
对于已有三百四十余岁的老人而言,这年轻的领主至尊,同昨日牙牙学语的孩童又有何异,自然是需要照鼓。他很少去费神动脑子,既然两边不可兼顾,那就只能快刀乱麻,将手中之事先解决便好。
一念及此,老人那翡翠双瞳中忽然神光外射,延展出一道水晶似的碧绿光带,直扎进对方眉心。这绿光看着平淡温和,却竟冷似寒泉,不出两秒,玉王整张脸随同流动的血雾,都如冰封般僵成了一块。
木芸神念一转,顺着光桥深入玉王经络中,顿觉如置身污浊泥沼,被周围粘稠血块状的邪力挤得寸步难校他携着浩荡自然神威,劈开一条坦途,循着脉流绕了一圈,没找到异变源头,却只觉血腥之气非但不减,反因外来压迫愈凝实,堆积成了一道道条状阻隔带。
心中的警报愈加急促,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他索性调转方向,毫不犹豫地引动神力,将那无数血块尽数往自己体内吸去。
在他看来,不论这邪力到底因何产生,终究是异物,不可能融入玉凌本身的神力循环,只要吸得干净,自然不再复现。于是这片血光就被绿意裹挟着,直窜回光桥,引入老人用身躯构筑的庞大“树状容器”——至于进入自己体内的后果,他竟是全没考虑。
随着狂暴之力被木芸一片片吸出体外,玉王面上的红光最先消失,开始泛出虚弱的黄色,瞳中也隐隐透出零金沙般的雷电光芒。
老人心中有磷,却也没因此加,依旧不急不缓将那腥臭血色屯于腹内。也亏得他是最具耐性的木系神力,又炼得如大树般,无知无觉,否则这许多邪气入腹,不清会受多少折磨。
体内神力被吸去半后,玉王终于稍许恢复零神志。他隐约察觉正被人困住了,不假思索,反掌就亮出了招牌似的雷电金龙,在身周只一卷,便将老人化成的树根扯碎一大片。
木长老全不搭理肆虐的金龙,只顾专心吸取红光,也好尽快脱身,去解决圣塔内尚未可知的麻烦。
金色雷光才将树根抹去一片,又有更多缠上来,根本烧之不尽。玉王浑身已被怒意燥得如着火般滚烫,却偏偏动弹不了,乱吼了几声,拼命放出更多雷蛇,四处乱钻,打得木长老那皱巴巴的绿斗篷都成了千疮百孔的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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