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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各处喧哗渐起,而刚才一度闹至翻地覆的玉王府内,却竟是诡异的寂静,几乎鸦雀无声。
洁白月光洒过倒塌的偏殿废墟,从大不一的石块缝隙间,照出那已经缩至数米方圆的钢铁领域。
领域内站着三个挺拔身影。
皇帝——辛立在木长老方才所处位置,披着神力凝成的铁灰色护甲,面色死沉,眼神却锐利如刀,直扎在跟前默然僵立的中年男子脸上——那是他的皇族兄弟,是同他争斗了几十年的对手,也是造成今晚这一切乱象的根源玉凌。
他似个陌生人一样,完全忽略了那张熟悉不过的虬髯面孔,只是冷漠地伸手虚按在对方额前。一道灰色光柱自他手掌出,刺在玉王眉心处,正是刚才木长老打开意念通道的地方。
光柱像螺钉般缓缓旋转,引动起强大吸力。星星点点的碧绿神光不断从玉王眉心冒出,在皇帝极其温柔细致的操控下,通过另一根钢铁通道滑入他手心,聚成一个光球——这应是木长老遗留下来仅存的神力。
叶迟上校如影子般贴在皇帝身后,扶着腰刀,表情是永远不变的淡漠。他微眯着眼,凝视着皇帝背后神力铁甲上那些不断蔓延的蛛网般裂缝,握着刀柄的右手也跟着愈渐收紧,却不愿惊扰对方心无旁骛的施法。
两人正后方不远处,太-子舜就立在领域边缘,屏住呼吸,直勾勾盯着父亲手中那团渐渐“长大”的绿色光球。
云不亦带着尽远和女仆姐乐琉聚在他后方更远处,玉王的大弟子金铭则站在领域另一头,和他遥遥相对。
王妃诺淮抱着昏迷的儿子,领着家眷老依旧停在巨树林旁。除了因年纪太大又禁不住连番惊心动魄的至尊大战,终于晕厥过去的莫宣阁老,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只是脸上难掩震惊之色。
气氛几乎凝固。
自从亲眼看到木长老——那位修行已有三百余岁的领主至尊,在面前如飞花落叶般散作了泥尘后,没人再过一句话。
皇子专注地看着父亲手中的绿光,眼前却似又飘起了刚才那片张狂的血红烈焰。
这红色他绝不陌生。在廊桥港旧区,在南岛渔村,他不止一次和来历不明的血衣人战斗,亲身体会过那股邪能无法解释的吞噬力。但在他看来,这力量即便再强大,终究不可能是身为木系领主,几乎与大地共生的木芸老大饶对手。
因而刚才生的那一幕,让他尤为难以置信。
作为帝国未来的继承者,他要比旁人知晓更多隐秘,其中就包括了木长老和圣塔底层秘境森林中那棵参圣树之间的共生关系——这正是由他的父亲,皇帝陛下,亲口所述。
只要圣塔内的巨树不倒,老大人就应该绝无性命之忧!所以这其中,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殿下。”身后传来的低呼打断了舜的思绪。
是云不亦……他并未转头,耳听得几声杂乱又轻微的脚步,不像只有一人。他刚眯了眯眼,脚步声就已停在他背后。
“你没事吧?”密探领习惯性地先招呼一句,紧皱眉头看着前方灰色领域,迫不及待问,“木芸老大人他……”
“不要胡乱猜疑。”他话刚开了个头,就被皇子沉声打断“老大人修行三百余年,木系神力早已生生不息,更有圣塔能量支撑,怎会轻易被人击垮?”
其实这问题连舜自己也无法确信,然而为避免让众人陷入惊慌,他只能强作镇定,指着前方道“父皇他……不正在凝聚老大饶神力么,只要神力尚存,必能设法再生。”
他话声音不大,但在一片静默中,还是足够清晰地传到了所有人耳内,多多少少压下了周围愈紧张不安的气氛。
“殿下的是。”云不亦对皇帝有绝对信心,跟着不住点头,“今晚真够险的,好在陛下来得及时,否则单凭咱们这几个,那可就真的凶多吉少喽!”
密探领也不怕挫了己方威风,心神一放松,酒瘾就上来了,一时手痒,摸了摸腰间碧玉酒壶,终究没好意思打开,只往鼻头擦了擦,嗅着点味道继续感慨“真没想到,陛下平时看着不显山露水的,一出手居然这般强大!方才那片钢铁领域,那气势,怕不是得遮了整个京城吧!纵观下,也就咱们陛下能露这一手了!”
皇子知道他这番话也是为稳定局面,并未回应。云不亦所的确没错,要不是今这场动乱,他如何能想到从未跟人动手的父亲,竟堪称他所见过最强大的存在!难怪父亲平素不管对人对事,都是一副淡泊态度……有这般近乎“无当的实力,凡俗中些许纠葛困扰,此刻看来,似乎真与儿戏无异。
舜望着不远处皇帝稳如高山的背影,望着他手中那团如烛火般摇晃的绿光,忽然心头微动,鬼使神差一转身,正对上那双暗含着关切的碧绿眼瞳。
他早知道那人也必定跟了过来,此刻再次和对方眼神交互,还是觉得有话不出口。
刚才他纯粹出于本能替对方挡了致命一击,却又解释不清,难免觉得尴尬,加上他还穿着原属于对方的斗篷……不过也正因玉王毫不留情动用了杀手锏,算是将那人身上的卧底嫌疑给洗清了。
皇子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烦躁,实在不想在已成乱麻的局势下,再耗费精力去处理这复杂的关系纠葛。所幸他并未苦恼太久,枪卫士开口话前,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替他拦下了所有可能引的波澜。
“少爷……”乐琉冰冷的嗓音简直生带着股锋利质感,她依旧垂着头,保持着标准站姿,没瞧过任何人一眼,“很抱歉打扰您的叙旧,时间已经不早,我想我们该离开了。”
她话的语调平淡到就像是刚参加完一场寡淡无味的私人晚宴,令皇子也不由投去诧异目光。
少爷?舜原本以为这女子是云不亦带来的帮手,却没想到居然是那个饶手下……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忍不住露出点古怪神色,尽远却没注意到他目光的变化,只是转回身看着乐琉,愕然反问“你现在就要走?”
“是我们……”女孩惜字如金地纠正了他的错误。
枪卫士对她这无来由的建议实在摸不着头脑,但瞧她神色间不像开玩笑,只得尽力安抚“乐琉姐,眼下局势未明,谁也不知道还会生什么……请你再耐心稍候片刻,等到一切水落石出再走吧。”
一旁的密探领也跟着帮腔道“是啊,现在外面只怕乱成了一团。乐琉姐还是再等等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去,转瞬就能到酒店了。”
女仆姐微抬起头,斜睨了那自以为是的家伙一眼,才直视着尽远道“少爷,我只是奉命来帮助您找到太-子。如今太-子已在面前,毫无损,任务自然完结,还请立刻随我返回。”
尽远被她这逻辑严密的理由得一愣,无法反驳。乐琉毕竟不是他的属下,他不会强令对方留在簇,更不放心让女孩单独返回,然而若要他现在离开……那也是绝无可能的!
他深感纠结,紧了紧手中长-枪,正琢磨着该如何回答,却有人将他选择的余地给先一步堵死了“你二人要是完了,就请自便吧!”
舜被他们晾在一旁,越听越觉烦躁。那个人又在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他一时心头火起,全然忘了两人此前“老死不相往来”的立场,只感觉到一股深切的不被信任,恨声道“玉王府乃是皇族禁地,岂能由得外人随意逗留……孤不管你们为何而来,即刻离去!”
“殿下……”枪卫士不知他为何突然反应如此之大,急着想补救两句,又被他厉声打断。
“云不亦!”皇子一声低喝,逐客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密探领见他像是真生气了,赶紧比个“你们先走”的手势,轻声附和道“殿下的不错,事关皇家隐秘,你们的确不便知晓,还是先离开吧。”
云不亦完又丢去个“一切有我”的眼神,但尽远如何放得下心。他看着皇子固执的背影,觉得有些委屈,这一晚历尽艰辛,却没换来两人关系丝毫的缓解。但他也知道眼下不是开解误会的好时机,只能叹了口气“我先送她走,很快便回。”
他低低嘱咐一句,对方也不吭声,乐琉却先伸出左手将他胳膊一抓,右手翻转,又变成了银色的金属炮管。也不知她按了什么机关,突然就从炮口中急喷出一道柱状气流,两人借着反作用的冲力直飞而起,很快消失在了被巨树枝冠层层遮蔽的月色郑
女仆姐和尽远的离开并未对王府内院的局势造成任何影响动荡。
铁灰色的领域依旧稳固如初,对面玉王的亲眷们也只是在能量气流出现时投来疑惑的一瞥,又立刻把目光放回到了那团越来越凝实的绿球上。
云不亦很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气氛,轻咳一声,往前凑了几步,低声对皇子劝道“殿下何必生气,那子的脾气你可是最清楚不过了,就是个闷葫芦。不到万不得已,你就是再问他,他也不。要不是我今去冰泉酒店找了他,还不知他要瞒到什么时候……”他正想帮着修复两人之间紧张的关系,便趁机将来到玉王府的缘由粗略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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