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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来,罗敷头一次跨出了白水营的栅栏门。她唏嘘万分地想起来,上一次出这门,还是十九郎带她“逃回家”。
而现在,两三个月过去了。在这两三个月里,她居然鲜少产生“回家”的念头了。
但今日,她心中拿不准,要不要回舅母家去看看呢?
她擦擦眼角,觉得还是以白水营里的事务为重。过去两个月里她所经历的,实在比以前的十七年更加精彩动人。
于是她在面上罩了轻纱,以免遇到熟人。穿一身轻薄麻布衣,合体而低调。身边人没多带,只叫上周氏和胖婶,组成了一个逛集市的姊妹团。
再准备一辆牛车,这就朝邯郸城出发了。天色敞亮,估摸着午时之前就能赶到韩夫人家门口。
拉车的黄牛均匀地喘气儿。罗敷坐在车上不多说话,听着周氏和胖婶聊家长里短,偶尔插两句。
忽然周氏问她:“夫人说的那个……韩夫人,她认识你?”
周氏稳重,跟陌生人打交道之前,总要摸清楚对方脾性。
罗敷笑道:“人家是日理万机的贵妇人,每日拜见她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机缘巧合的,也就见过寥寥几面。她要是能想起我来,那是我的福气。”
周氏”哦“了一声。夫人还挺谦虚。
“那,韩夫人可否认得主公?”
罗敷想了想,笑道:“多半不识。以往没听夫君说起过。但韩夫人交游广阔,夫君又是一方名士,要是他俩全然不知对方,我倒会奇怪呢。”
算是一个万无一失的答案。周氏和胖婶双双“哦”
这人呢,总归是有危机才有动力。若罗敷还是那个每天采桑织布的小家民女,未必学得会如此心机圆滑地说话。
她心中苦笑,不知该不该为这种“进步”而自鸣得意。
却听着前头赶车的车夫也嗤的笑一声,随后目不斜视,继续赶车。
罗敷差点跳起来。扬头往前看那车夫,斗笠底下一个弯弯小酒窝。
胖婶也发现了,“十九郎,怎么是你啊!”
王放正正头上斗笠,煞有介事地回:“赶车的临时换了。大黄跟别人不亲,只听我指挥。”
他身前的大牯牛打了个亲热的响鼻,算是回应。
大伙对他的特立独行已是司空见惯。周氏瞅一眼前头的熊孩子,微笑着下个结论:“多半是嫌营里闷了,出来吹个风。夫人,你可得看紧了。这孩子就喜欢无端开溜,小心回头找不着他。”
自从秦夫人来到白水营,这孩子似乎终于感到了久违的家庭的责任,收敛了年少轻狂,有点男子汉的样儿了。
有王放赶车,旅途一点也不孤单。他读书读了这么多年,肚里最多的就是各类笑话,还都是出自各类古籍、有据可考的笑话。把车上三个女人逗得前仰后合。
直到看到邯郸城内的炊烟,胖婶还乐得肚子疼:“……嗳,你们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家伙!买鞋要什么尺码,不会自己伸脚试一试吗?哈哈,哈哈哈!你瞧这孩子,平时看他读书读书,读的尽是笑话!”
王放很不满意这句话。还把他当淘气小孩呢?
微微回头,补充道:“我也想亲眼看看,那个韩夫人能不能真帮上忙。毕竟事关阿父的下落,我这个做儿子的总要赶在头里。哪好意思让阿姑阿婶们受累,我却坐享其成。”
周氏和胖婶交换了一个“刮目相看”的眼神,十分欣慰。
罗敷稍微矜持一点,趁王放扶她下车的时候,咬着嘴唇轻声问:“怎么以前没教我这些!”
王放轻声一笑:“知道读书的好处了吧!不过这些笑话还不是最精彩的。回头我给你讲过去的宫闱秘事……夏姬听说过吗?”
罗敷见他笑得欢,本能觉得这夏姬不是好人。撇下他,去跟周氏胖婶说话了:“两位阿婶,韩夫人家在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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