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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掀了帘子走出屋。
这个称呼他很多年没有叫了,算是给我的诀别,而我一句话也没有回应。
他向来是个很自私的人,做完了自己所想要做的事,哪里会管别人的回应?我猜他就算要等大限将至,也悠闲得像在作画品茗,因为他要说的在这一刻全部说完了。
我们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共同叙述。
离开沉香殿后,我又折回了长青宫。祖母正在小憩,我等了一会儿,由阿公半引着去了皇后处。
皇后服毒已不是秘密,我想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如能生下,先天也会不足。元丞相死后元氏一党没了最大的靠山,皇后也就中看不中用了。父亲防人之心甚重,初秋时一碗安神药灌下去,保得皇后千岁无忧,哪里想到她有了孕。
静徽宫照常死气沉沉,比起沉香殿更像是一个重病之人的寝宫。
元皇后穿着一袭秋香色的宫裙绣着小儿的肚兜,她身子渐重不便站立,也无需向我欠身。
她明艳的脸庞在灯下闪着为人母的喜悦光芒,宛如年轻了十岁。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她自己活不长了,但在生命的最后,总算有了一点可以牵挂的念想,以弥补入宫这么多年勾心斗角在心里添上的疤痕。
母亲去世后她将我养在膝下,我却早就知晓她是母亲被打入冷宫思过以致自尽的罪魁祸首。她因歉疚,没有苛待过我,但我同她的关系一直不可避免地就是那样。
皇后穿了一根银线,抬头柔声问道:“太子来时,外面的雪下得大么?”她自当了一位母亲,说话的语气与以前天壤之别,这时她才像一位江南出身的妇人,那些戾气与尖锐全然掩盖在温润如水的声线之下。
我站在珠帘外道:“大得很,皇后殿下记得加衣。”
她惊讶地望着我:“你父皇和你说什么了?”过了须臾,又道:“……哦。太子先回东宫去吧,本宫很感激你来探望一次。”
她的手落在凸起的腹部,婉转地笑了,并不多看我一眼。
“孤会对这个孩子尽到兄长的责任。”
皇后道:“多谢太子了。”
贴身女官送我离去,她坐在榻边幽幽地低语:“人各有命……太子殿下,望你以后坐在我这张榻上的枕边人,不要落得我这样的结果才好呢。哎,希音,你说我能看到这孩子几天?真可怜啊。”
她不知在可怜自己还是孩子。
我一路往东宫走去,纷乱的大雪遮住了来时的脚印,静徽宫亮起的橘色灯火在一片皑皑的白色中明明灭灭,像夜晚的星子。
陆阿公羸弱的身影守在前方的槐树下,捧着一袭大氅。
我虽不冷,却不想让他多拿一份东西,接过来草草披上,听他道:
“太子殿下自己要注意保暖,老臣年纪大了,耳目都不灵了。”
我笑道:“阿公,也只有你会要我在大雪天多披一件。”
刘太宰长长的灰白眉毛一抖,“啊,会有人的,殿下怎么这样说?殿下没有太子妃,但譬如殿下未来的皇后,不论是受了殿下的气还是得了殿下的赏,都会说这一句的。”
我叹道:“是么?可惜我现在实在没有闲心去考虑这事。今天的奏章都搬到了书房吧?方将军归期就在下月,礼部须好好准备一番。”
第69章失魂
罗敷站在吏部侍郎府的大门口,看府上的家丁婢女来回穿梭,个个忙得汗涔涔的。
她入了太医院后专心公事,最近才得知侍郎大人家的千金卧病在床已有一个月了,自打中秋节她邀罗敷过府一聚没有成功之后,妙仪的身子似乎就不怎么利索,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
婢女引着路,罗敷向她询问了妙仪的病情,婢女只说不太严重,但小姐天天嚷着头疼下不来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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