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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记得往事的人都听得点头,唯罗敷心绪一震。嫁与西凉王室……难不成是她未曾谋面的外祖母?
又一人小声道:“在下记得彼时匈奴靖北王秦谨已葬身定启,秦谨与西凉关系密切,突厥没了掣肘,大肆向西征伐,公主可能着实焦急。”
罗敷心里一喜,爹爹去世后,外祖母竟然还活着,那现在呢?现在还在人世么?
王放斜睨了那老臣一眼,并未发话。
方琼继续道:“当初公主南下时,曾带了一个人。”
他目光澈然,直视王放:“便是宋庭芝。”
“方氏愧受陛下天恩九年,今日要请的罪,正是由此开始。”
有些脑子转的快的宾客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侯府广发请帖,今上盛情送礼,原来全是幌子!今夜的重头戏,乃是青云之上的方氏向得罪过的今上做出最大让步。这精心策划的寿宴,连方府中人都没能准备好承受压力,一切只为凸显当世国主威不可犯。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之后,今上可谓睚眦必报,锱铢必较。
罗敷压低了嗓子问曾高道:“这是要干什么?你们府上和陛下串通好了的?”
曾高苦笑道:“串通是串通了,可是……看起来配合不太默契。且听公子说罢。”
方琼继续道:“幡花宋氏以牡丹闻名于世,公主喜爱牡丹,宋家一支则作为陪嫁去了西凉,既为商,又行走于宫廷。陆将军带兵迎公主于阳石关,宋庭芝携西凉王书信,信中有云:无条件赠洛阳西极天马,以补军需。宋庭芝与家主不睦,巧舌如簧,诓骗先帝相信陆将军里通外国谋逆。此时——”他语气骤然低沉,“此时,方氏替他作了保。”
几百人都怔在原地。
陆鸣正是今上的外祖父,镇国将军府被抄,牵连到尚书府一干人,承奉三十二年的洛阳血流成河。太后执掌后宫,外戚如日中天,方继深得景帝器重,只要方家一开口,御笔诛罪臣哪里还会有犹疑!
方氏的刀锋直指今上母家,天知道今上这九年是怎么忍过来的,怪不得方氏寻了时机率先请罪。
晏宋两家商贾之间的斗法,方氏凭借权力,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铸玉坊的那场灭族大火必不是偶然,但自那以后,方氏又将何去何从呢?端阳侯府已经失去了天家的完全信任。
老侯爷坐在椅上脸色憔悴,像是睡着了。
方琼理好衣袍,在王放面前跪下。
“此人得知宋家还存留有血脉,确然在九年前给臣父下毒,臣父身体至今非常勉强。陛下处决此人,实是解除方氏一大心病。“
这轻飘飘的一句,于当年的隐秘无半分阻挡作用。
他眼睫轻敛,停了一会儿,方道:
“方氏恃宠而骄,是为不忠;视人命而不顾,是为不仁;处世不用诚信,是为不义。方琼今日带印在此,恳请陛下革除端阳候之爵!”
他扬了扬下颔,老管家双手捧一个金盘,盘上七梁冠四色袍,金紫绶带,一块白璧温润无暇,正是两代端阳候所用朝服印章。
外戚烈火烹油之势,不过三代。
王放依旧未说话。
良久,他扶起三拜的方琼,只觉隔着几层衣物,对方全身都绷得极紧。
卞巨按今上原先指示接过金盘,算是受了世子除爵的请求。
正在宾客感慨侯府及时的作为时,王放又笑道:
“今日侯爷大寿,朕怎敢不应贵府之请?明日旨意便会下来,望贵府好自为之。”
他走到台阶边缘,檀色衣角融在浓稠的夜色里。
“朕还有第四份礼要呈给贵府。”
卞巨走上阶来,手中一幅玉轴三色祥云绫锦,宣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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