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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节 山羊的脚印（第9页）

又过了两个月，他们?起回来了。

我小叔少了?条腿，他整个?看起来十分憔悴，头白了不少。

我爷把我小叔背到土炕上：「顺子，你在家好好地养病，没什么?不了的，活着就是好事。」

我奶摸了摸我小叔的肩膀，她红着眼睛说：「顺子，你想吃啥？妈给你做饭去。」

我小叔没说话，他靠坐在墙角，嘴里念叨着：「我自己没办法走路，我是个残废。」

我奶把脸扭了过去，她在哭。

我爷说：「能走路。」

我小叔苦笑着说：「咋走路？你也给我缝个羊腿？」

我爷皱紧眉头，他没说话，朝着外面走去。

我奶说：「年春，你陪着你小叔玩，我去做饭。」

我点了点头，凑到我小叔面前，我小叔垂着脑袋，半天才开口说话：「村里?都是咋说的？」

自从我小叔出了事，村里说啥的都有。

有难听的，也有好听的。

我说：「他们没说啥。」

我小叔不信，他小声地嘀咕了句：「我真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

我听不懂我小叔在说什么。

傍晚，我爷从外面拿进来?副拐杖，?木头做的，他说：「顺子，你来试试。」

我小叔看了眼拐杖，嘴里露出苦笑：「不试。」

我爷又劝了我小叔几句，我小叔就是不肯?拐杖。

我奶说：「他不愿意就算了，先吃饭。」

我奶把饭菜端上桌子，我小叔也过来吃饭，我奶给我小叔夹了鱼眼睛，：「多吃点儿。」

我小叔把鱼眼睛放到嘴里，慢慢地嚼：「给我看病花了不少钱吧？」

我爷说：「没花多少，钱的事不?你操心。」

我小叔把手里的筷子放下，把手伸进衣服兜里，掏出来?沓钱，把钱放到桌子上，他哭着说：「拿去还账吧。」

我爷愣了几秒，他的手紧紧地握拳，盯着我小叔看，可我小叔没有看他，像是在故意地回避。

我奶说：「先吃饭吧，钱的事以后再说。」

短短几个月，我爷我奶都变得苍老，头白了不少，我小叔是哭着吃完这顿饭的。

我爷、我奶怕我小叔想不开，?直盯着他。

可总有盯不住的时候。

半年后，我小叔上吊自杀了，他就吊死在张老三坟前那颗老槐树上，老槐树下有山羊的脚印，我爷、我奶彻底地白了头。

我奶说：「他为啥这么想不开哪？」

我爷红着眼睛，嘴里念叨着：「都怪我，怪我啊！」

我爷像是疯了似的，他把我和我奶都赶了出去，又把木门从里面锁上，屋里只有他和我小叔的尸体。

突然，我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我奶使劲儿地拍着木门：「老头子，你快开门！你在干什么？」

门里传来我爷的声音：「你别管！」

我从仓房里搬来凳子，踩在凳子上往里看，我爷把自己的腿砍断，又拿针线缝在我小叔的身上。

地上?片血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爷拄着拐，把门打开。

我奶瘫坐在地上，整个?像是被吓傻了。

我爷额头上泛着虚汗，他笑着说：「这孩子总是在意自己身体，这回是个健全?了。」

我小叔下葬了，土葬，埋在后山上。

我爷成了残疾，整日里拄拐出门，总去后山看我小叔，我奶有时候也陪着去。

从那以后，我们村恢复了平静，再也没出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