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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敷张了张嘴,不许停在坊外,总有附近能停车吧!他就直接叫车夫掉头了?明绣年纪小好骗,车夫就太没立场了,不知有没有推拒。
街口的马车果真换了一辆。光源处,宝蓝围子的清油车左右镶着玻璃,侯府的马车夫拎灯驻在台阶上,对她行了个礼。
方琼让她先上车,罗敷向来当仁不让。踩着车蹬麻利地上去,探进帘子一看,车壁嵌着硕大的夜明珠和蜜黄猫眼,一根长长的豆绿穗子从车顶上落下,金丝银缕,旁边白铜刻花的帘钩挂着一把月白轻烟罗。
车厢从外看一点也不算大,可里面比预计大了实在很多。一尘不染的波斯地毯上绣着嫣红的倒挂金钟,座位和几案难得是与车底的木板连在一起的,看不出接缝的痕迹,许是用一整块陈年紫檀木做成的。
罗敷坐着香车玉舆,面对着花容月貌,车子一颠,神魂一荡,就开始不自觉了。
“公子这车放在车堆里谁都一眼能认出来,肯定不用担心不能在这儿停。”
方琼漆黑的眸子清凌凌的,在一车子珠光宝气里不合时宜地出尘。
“方某只是想借机了解了解秦夫人,毕竟医师也看到了,司大人败事有余,成事便要靠你们这些医师了。”
“……公子言重。”隔了会儿,又问道:“司大人之事可以让我知晓么?”
方琼倒了两杯水,将第一杯往前推推,闲闲道:
“司大人可是告诉你注意言行举止,还说你年纪太小?”
罗敷老实地点头。
他看她这模样像只兔子似的好欺,不由自主就穆然道:“司严当了多年院判,经验还是有的,时不时地听上一句,不用左边进右边出。”
罗敷眨了眨眼,露出些半懂不懂的神色。
方琼抿了唇角,“别跟我摆这一套,你做给谁看呢。”
她皮不够厚,脸颊立刻烫起来了。
他声音低沉柔缓,掀起罗幕将窗子开了一条缝让气流涌进来,罗敷这才发现车窗做的很灵活。
方琼的口气让她这下倒真的怔住了,艰难地想,方公子怕是在某个圈子里交道打的太多。
“试验司严那张方子的第一个人,可能就是你们局里那位王医师的家内人。世上有许多毒物致人死命,而仵作通过外在是验不出来的,但总有蛛丝马迹可寻。州牧命人搜遍王敬周身住处、接触的人和地点,令专人拼凑出一张药单,恰好左院判识得其中几味。”
他顿了顿道:“南海的药特点鲜明,非常好认,我给你的那瓶子里原是空的,临时放了点气味相似的粉末。司严到底没修炼到家,心中有惧,又或者他不想隐瞒,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罗敷看他说的慎重,讶异之下不禁道:“药已经用完了?”
方琼轻笑道:“自然没有,千里之外还有一批整装待发。”
她又问:“左院判大人与右院判龃龉很深?”
方琼不得已收了初次见面时的架子,摸摸下巴道:“你觉得呢?”
“左院判大人什么性子?”
方琼支颐道:“人还没见,太医院还没入,就想着怎么讨好上峰了。”
罗敷讪讪笑道:“没有啊,就随口问问,公子方才提到的。公子与我说这些,也就不把我当外人了,我心里感激的很。”
方琼静静谛听马车辘辘压在路面上的节奏,瞳仁隐在夜明珠和案上灯盏照不到的阴影里。
“秦夫人还有什么想问的。”
罗敷踌躇半晌,道:“公子今夜来此,太费周章了。”这事真的有必要让他一个小侯爷亲自跑一趟么?把她赶出去后他们又谈了什么?
方琼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所在,眼前这女郎天生不会说话,不是脑子不好使,她就是懒得多思虑哪怕一分一毫,所以说出来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由此可见是个娇养长大的,会揣度别人的想法但表达能力很欠缺。
他道:“方某夜行惯了,不出门逛逛洛阳夜景,白日睡不好。”
罗敷对人生的态度立刻歪掉了,流畅自如地奉承道:
“昼寝有益身心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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