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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两人体型都不属于丰满那种。佟彤跟他一左一右排排坐，再把船桨放在自己脚下，总算找到一个平衡点。舢板晃晃悠悠，稳稳当当地浮在水上。

  希孟全身也湿透了，抹了抹脸，将散开的长拧出海水，找了个破碎的木桶，将小舢板里的水倒出去一些。

  但冷白色的月光照在他脸上，照出一个线条流畅的侧颜。他喘息着，胸膛一起一伏，鬓角几滴水汇聚下落，在下巴尖凝成一个大水滴，让他用手背擦掉。

  他再狼狈佟彤也不想撘理，事不关己地斜了面孔，余光看海。

  随即现他方才扶着的那块木头居然是禁闭室里的木柱子。想必是他弃船跳海的时候，顺手从七零八落的船身上借的。

  她费了牛鼻子老劲，才把他从那柱子上解下来，他转眼又把它搂住了，缠缠绵绵不分离。

  她绷不住了，主动跟他破冰，不太相信地问：&1dquo;你早知道这船会沉？”

  不然他怎么挑了个有舷窗的屋子，守着窗外的救生艇，怀里搂着根木头，岿然不动地被关了好几天呢？

  希孟有些好笑，似乎在笑她迟钝，才现这个事实。

  &1dquo;若我推测没错，这个创作层的主人是一件元代外销青花瓷。”他说，&1dquo;可是你想没想过，它为什么会身在北京，落到你手里了呢？”

  佟彤一怔，立马转过弯来：&1dquo;对呀！它应该在国外才对啊！或者&he11ip;&he11ip;”

  中国自古制瓷技术达，各种精美瓷器源源不断地销往海外，才出现了外销瓷这一特殊的品种。为了迎合海外顾客的口味，外销瓷的外型、花纹，都和中国人的偏好有所不同。

  这种外销瓷，要么出土于在海上丝绸之路沿线的地带——从东南亚到阿拉伯半岛到非洲东海岸，都现过中国制造的瓷器；

  要么遭遇海难，随着商船沉到了海底。比如在阳江海域现的南海一号沉船，就是一艘南宋时期的远洋贸易商船。2oo7年打捞出水，开始掘，船载文物十几万件，直到现在还没清理完呢。

  佟彤想了想，又说：&1dquo;不对。倘若小昭真的沉在了物流的路上，再让考古队掘出来，那就是国家级文物，不可能出现在地摊上——而且在海水中浸泡了几百年的瓷器，性状生改变，赵老师不可能看不出来。”

  希孟点点头，没说话，等她思考。

  终于，佟彤得出一个悲哀的结论：&1dquo;卖家库存过量，小昭烧制完成后，大概根本没有接到海外顾客的订单，从此一辈子留在了种花大地。”

  希孟：&1dquo;所以这件瓷器——你管她叫小昭，对吗——她根本没出过国，没见过外邦的模样。她的创作层再丰富，想象力再奇诡，也不会出现什么登6波斯的情节。”

  这是一艘永远到达不了目的地的船。

  所以，海难是必然的吗&he11ip;&he11ip;

  佟彤有些伤感地远望。夜幕已经降临，商船的残骸变得模糊。群星重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璀璨闪耀，静静地注视着下界的悲欢离合。

  希孟俯身，伸手入水，指尖掬了一捧冰凉的海水，打碎了水中舞动的银河。

  他忽然说：&1dquo;自古歧路多艰。平安到达彼岸的是少数，大部分承载着人类梦想的器物，其实最终免不得魂归自然。”

  逢此大难，他不但不慌张，反而开始探讨宇宙哲学。

  佟彤有时候觉得，此人美貌太过耀眼，时常遮住了他身上的其他光芒。

  跟画里那个单纯赤诚的npc不同，现在的他，放松而泰然。

  他现佟彤在看自己，眉目间深潭微澜，马上又换成了锋锐的傲气。

  &1dquo;又编排我什么呢？”他故作不满地问。

  佟彤总不能说&1dquo;无可奉告”。想了想，心情复杂地说：&1dquo;您不觉得您有点过于镇定了吗？有时候让人觉得您才是掌控一切的大boss。”

  千年老妖的道行终于重在他身上若隐若现。希孟哂笑：&1dquo;佟姑娘谬赞。你要是也活了将近一千年&he11ip;&he11ip;”

  佟彤本来以为他又要开始&1dquo;倚老卖老”，不料他话锋一转，语调渐渐低沉，仿佛只是自语，唇边掠出的字词和海风一样轻微。

  &1dquo;出自人类之手的物件千千万万，以为能传承万代，但大多数其实都挺不过几十年。像我这种能存活至今的物件，实在是上辈子攒尽了通天的运气。一个倾倒的烛台能让我付之一炬，片甲不留，一场战争下来我也可能粉身碎骨，化为废墟&he11ip;&he11ip;空有一腔灵智，命运却始终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换做是你，这样的日子过得多了，你也会觉得，有些所谓天灾人祸，实在是千篇一律得让人提不起精神害怕。”

  也许是眼下的境遇激起了他一些似曾相识的回忆，他史无前例地做了个即兴演讲，剖析了一段自己的崎岖心路。随后他大概是用完了本日的说话限额，嘴唇一抿，陷入沉默，闭目养神，不知道梦回了哪朝哪代。

  海风强烈起来，却不寒冷，迎面吹来，像是和某种温顺的巨兽脸蹭脸。

  佟彤想起方才的克苏鲁怪兽，不敢放下警惕，脑海里拼合了方才的惊心动魄。

  方才海怪来袭，希孟把她先推上小艇，然后自己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