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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防洋番占领华夏国土,浅析洋番侵蚀当地政权的基本操作……噗。”
羊城港茶楼内,茶博士刚呷进口中的一杯茶喷出了一多半,“这、这……这也是可以念的吗,东家?”
“念吧。”东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第一份报纸,那样嚣张,大家也都念了,如今满城都买到了第二份报纸——这报纸只要五文钱一份,哪怕是平常不买的人家,也愿意买回家裁了做草纸使,这上头的消息能瞒得过谁呢?还是照样宣读为好,横竖这是几年以来的规矩,难道你不读,我不读,买活军的船就不在了不成?”
“是是。”茶博士连忙几大口把一大早这一缸茶喝完了,起身夹着报纸,对着水缸整理了一下帽子,轻咳一声,便神态俨然地走出后堂,走到茶馆深处一张小小台子上坐下了,拿起几子上的拨浪鼓,咚咚地来回敲了几下,将茶客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方才展开报纸,大声说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彼敌之报纸,今日这一期刊登头版消息如下:提防洋番殖民华夏国土,浅析洋番侵蚀当地政权的基本操作……”
座下的茶客们,便多少有些轰然了,便连茶楼附近的小商小贩,乃至路过的百姓,听到一点声音的,也连忙都聚了过来,有钱的进屋上座,要了香茶,没钱的便在门口散座要一大碗一文钱的熟水,很快,茶馆便全满了座,还有许多人围在门口尖着耳朵细听,“果然说的是弗朗机人的事情!”
“嘘!”屋里屋外的茶客都一致怒目而视,那人也忙捂了嘴,众人都屏息凝神,听那茶博士大声读道,“关于本军三月初出兵新安岛,并拟订于三月二十一日彻底收回壕镜之事,可以料想得到,海内外各方势力,一定很惊讶,因此关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其中的道理,以问答的形式,晓谕给各方官民知晓。”
“第一问:驱逐弗朗机人,是否意味着华夏国此后都不和番人做生意呢?”
“答:并非如此,弗朗机的商船依然可以在东海来往,驱走的只是弗朗机人的军舰、行政人员以及所谓的总督。其中的区别在于,行商来来往往,就如同买活军和敏朝,经常有商贸往来一样,并不侵犯各国的主权,但军舰、防御工事、总督府、行政人员等等,是国家主权的一部分,弗朗机人长期以来,利用敏朝官僚的疏忽,在壕镜岛窃取了部分华夏主权,这是侵犯了华夏利益的行为,因此,当华夏政权有能力的时候,便要将其逐走,这是身为华夏政权的义务。”
茶博士读到这里,也不由得拿起毛巾擦了擦额边的冷汗,虽然此时的茶馆没有‘莫谈国是’的张贴,但刚才这段话里提到了太多敏朝,对一般的百姓来说还是相当有刺激性。“注释要不要读?”
他话声一停,底下便早已是一阵嗡嗡声了,闻言都道,“读的读的,要紧的读一些,譬如这个主权是什么意思来着?”
“主权就是……”茶博士草草浏览了一下注释,觉得大多数观众也是听不懂的,便按照自己的理解说道,“就是说这个地方谁做主,譬如咱们羊城港,此时就是华夏国主权之地,云县和议里也说得清楚,买活军和咱们大敏都承认彼此的领土是华夏领土,华夏国拥有主权,大概便是这个意思。就是说,虽然管理的人不同,但还是一个国家的地儿。”
“哦!”
这个例子举得很好,茶客们一下就明白了不少,并且都咂着嘴,用这个新标准来评价起了周边的地方,“这么说,云贵的土司之地,也是咱们华夏国的主权喽?”
“这是当然的!”
虽然土司的规矩,和汉人之地的规矩有很大的不同,而且彼此很多时候根本无法沟通,也一辈子都不会互相往来,但知道这种地盘居然也能算是主权之地,茶客们还是很喜悦的,有种赚到了的感觉。“彼此也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那这么说,壕镜的……呃,主权……那确实不比那些土司的地盘,还是……呃……和报纸上说的一样,被那些弗朗机小人给侵蚀了去。”
“如此而言,到底有何不同呢?”还是有人不太明白。“便说苗峒罢,湘西苗峒,一向似乎也不交税,不说汉话,不写汉字,时不时还要起来作乱——”
“区别在于,苗人头子没有自立为王,也没有奉其他人为王呗!黐线。”有些有见识的茶客不耐烦了,“弗朗机人的主子在欧罗巴,他们可不奉华夏政权为主!”
“是了是了。”
这么解释就很明白了,很多人都转过弯来,理解了买活军的说法,并且很大一部分人——由于之前买活军也说了,弗朗机人的商船以后还可以来,所以他们放下了不少担忧,只是对于现状被破坏仍有些抵触——他们心底的抵触也逐渐地消失了,毕竟,虽然华夏对许多人来说依然是很模糊的概念,只是这几年才频繁地从买活周报上听到,但人们似乎本能地以为,为了天下之利,牺牲一些小我的安稳也是很能理解的。
“那是不该让他们的军舰一直停在壕镜的。”
便有人公然地赞成起了买活军的观点,“还有炮台、城墙,这些东西怎么是洋番能建的呢?”
实际上,当时弗朗机人建筑这些工事,是为了防御海盗——当时的水师对于海盗是很无力的,所以他们的理由似乎也还算充足,但话又说回来了,现在哪还有海盗敢在东海放肆?最大的海盗头子十八芝,现在已经归顺买活军了,那么,再让弗朗机人掌握着武力,就连百姓们也看得出来,这样很不妥当了。
茶博士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念了起来。“第二问,驱走弗朗机人的政府机构,对华夏百姓,尤其是壕镜所属广府道百姓,好处是多还是少呢?”
“答:自然是好处多,买活军接管壕镜之后,会向所有商船敞开大门,只要遵守规矩,任何国家的商船都可以来做生意。壕镜、新安县会比原本只有弗朗机人和红毛番来做生意时要更加繁荣。弗朗机人占据壕镜以后,便垄断了航路,只允许弗朗机商船前来做生意,其余国家的商船,会遭到弗朗机商船的抢劫和炮击,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商业利益,实际上,海域属于华夏,他们有什么权力来垄断华夏的航路呢?”
“还有这事儿吗!”
虽然羊城港九成九的人,都和外贸有关系,但的确,许多人只知道受雇于东家处做事,甚至是东家,也只是往大的商人那里卖货,对于壕镜实际的情况,他们是很不清楚的,“这么说来,弗朗机人着实是嚣张得过分了!华夏的海域,华夏的港口,为什么只能容许一国的商船停靠?”
原本,壕镜只许弗朗机商船(和华夏商船)停靠的事情,在洋番的解释下,似乎也是合乎情理的——弗朗机人在壕镜建筑上耗费了许多力量,码头也好,商事也好,都是他们差遣奴隶、雇佣农工,一点一点建筑起来的,弗朗机人情愿接待谁,似乎完全是他们的自由。
但现在,这个道理说不通了,羊城港的茶客们都以为,壕镜本来就是华夏的地方——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壕镜和香山县是接壤的那!即便那里只是个渔村,那也是华夏国自己的渔村。凭什么弗朗机人就能占了去,还要修筑起关墙,设置总督府,开始对航路上的商船指指点点,不许这个通过,不许那个通过?
这是没有道理的事情!难怪买活军要把他们的军舰逐走!
“逐得好!”
茶馆深处,便有个满面虬髯的汉子喊了起来,“华夏的地盘,岂容洋番胡闹?现在我们华夏国也有了滑轨小炮——就轮不到他们在东海话事!”
这样说似乎是有些势利眼的,等如是在说,之前敏朝衙门由得弗朗机人占据壕镜,是因为敏朝的军事十分孱弱的缘故,而买活军一旦有了很好的炮,华夏便立刻嚣张了起来似的——这样的观点,仿佛让华夏百姓有些现实,有些翻脸不认人,但却立刻得到了许多人的同意,他们感到很解气,虽然在听报以前,大家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件令人生气的事儿,但,此刻解气的感觉是真实且爽快的,许多人都喊了一声‘好’!拍桌赞成虬髯汉子的宣言。
“第三问,驱走弗朗机人的军舰之后,壕镜岛上余下的弗朗机人,该如何处置呢?”
“答:按照华夏百姓一体管理,遵守华夏国和买活军的律法即可,并不特别歧视。”
“第四问,该如何提防洋番侵占华夏国土?”
这便是报纸标题的那一问了,答案也是很仔细的。
“答:首先要介绍洋番侵占国土的惯例,在如今的欧罗巴洋番之中,盛行一种航海圈地的行为,洋番们乘船出海,到达一地,便在一地立碑为证据,声明此地为某某国某某人率先发现,拥有主权需要注意的是,这块碑并不是给当地人看的,而是给别的欧罗巴国看的,他们要以此来对抗其余欧罗巴洋番对主权的声张——洋番心中,除了欧罗巴诸国之外,其余土地上的本地人,对自己的土地均没有天然主权。也就是说,他们来到一个地方,如果这个地方没有别的欧罗巴国家立碑,那么天然的,他们便拥有了这块土地的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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