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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龙女梦（第6页）

但是肉香像是会勾人魂魄，他们吃上了瘾。

等到父亲偷偷摸摸地进来的时候，我只剩个头。他抱着我的头坐在供台底下撕咬、呢喃。

「龙王赏赐的，吃了就能财……吃了就能生儿子……听龙王的……」

冬天的时候，母亲生产了。

这次父亲如愿以偿，他终于有了一个儿子。但是产婆却惊恐地尖叫。

生产下来的男婴，浑身像被鱼鳞包裹，没有四肢，修长无比，头却很大，像一条长虫，连生殖器也没有长。

父亲却像什么都看不见一样，只说着：「好儿子好儿子。」

母亲像一条死鱼，毫无生气地睁着眼睛望着房梁，突然，她像是看见了什么，指着房梁傻笑，做出喂奶的样子。

弟弟从出生的时候就没有哭过，只咿咿呀呀地抠着父亲的脸颊。村里人路过听见了，都觉得毛骨悚然。

那咿咿呀呀的声音，和喜南一样！

父亲咳嗽的声音越来越重了，他时不时地吃饭的时候就会咳出一大块红色肉块，但是他毫不顾忌地吃了回去。

他的身体渐渐地散出腐烂的臭味儿，还经常偷跑上山吃龙王的贡品。

半年过去了，村里的人越来越少，但是他们仿佛魔怔了一样，逼迫自己的媳妇儿去献给龙王。

弟弟的头越长越大，尖牙根根直立，闪着寒光，但是他走不了，只能像条肉虫在地上爬。

父亲看了心疼，抱着他就往母亲身边放，但是弟弟却不喜欢亲近母亲，唯独喜欢缠在父亲的身上。

他还以为自己生了个大孝子，他不知道，弟弟趴在他的胸口听着「咚咚」的心跳声流出了口水。

父亲瘦弱了许多，这天他把手伸向了母亲欲欢好，却被母亲疯一脚踢在了胸口，父亲「哇」地一下呕吐，只见地上的都是脏器的碎片和还没消化的猪肉。

他愣了一会儿，随后像个野兽一样伏在地上，又把脏东西吃进肚子里。

「龙王的赏赐……」

他这样说着，身上的皮肤已经开始变得褶皱老化，就像风干的鸡胗。

村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家家户户开始闭门不出，连龙王献祭的一个月之期到了也没人吭声。不是人们幡然醒悟，而是没有了能供奉的食物。

父亲最严重，他的身上没有一块儿丰腴的地方，都干瘪，肉皮贴着骨头，风一吹，他整个人都打着战。

他糊涂得越来越厉害，有时候躺在炕上，就开始念叨着：「喜南、盼南，快给爹倒水。」回应他的只有弟弟在地上蠕动的声音。

他又开始呼唤母亲，让母亲给他做饭，但是母亲疯疯癫癫地逃到了龙王庙，不见了踪影。

恍惚间，他闻到了肉香，是喜南那天晚上烤得酥脆的味道。

他猛地坐起身子，却现肉香的来源是地上蠕动着的弟弟。父亲饿了好几天了，他举起菜刀，咽了一口口水，终于忍不住，狠狠地剁了下去。

可当他刨开弟弟的身子才现，这孩子根本就没有内脏。但是父亲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大口地咀嚼，又流着眼泪呜咽：「别怕别怕，我去龙王庙祭拜，求上天给我个儿子。」

「都是那龙王的错，它好端端地要我们献祭，害得我们家破人亡。谁的错……谁的错……

「是喜南的！那个傻子！她占了我儿子投生的位置，要不是怕绝后，我应该把她掐死的……真后悔…真后悔……

「还有那个盼南，早该把她卖给人配阴婚，我心软，没下得去手……

「对了，是那个贱人，自打她来了，没给我生个儿子，生出个怪物来。

「龙王你不要怪我，求你再给我个儿子，我一生积德行善，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要折磨我这个苦命人……」

他絮絮地念叨着，等回过神，灶台上只剩一颗弟弟巨大的头颅。

仿佛也在这一刻，他突然清醒，扶着墙壁把手指伸进喉咙深处抠着，但是许久都没有呕吐出来。只见他干瘪的肉皮像被气吹起，他瞬间又变回了以往健壮的样子。

但是他开始不安地在屋内来回走动，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骨血好像在和他低语。

他们说，要给爹爹养老送终。

8

父亲匆匆地把弟弟的头扔进了猪圈，又在大门前插了一把锁，躲进屋里不敢出门。

等到夜晚降临，父亲缩在衣柜里瑟瑟抖。

一股烧焦的气味儿飘散了过来，父亲透过柜门缝隙看见如同腊肠一般的细长影子飘进了屋内。

他吓得两股间一股热流，那影子赫然闪到柜门前。

那个影子被烧得肉皮黏连，为了说话，细长变形的指甲划出一个嘴巴，随后幽幽道：「爹爹，盼南听话了，盼南再也不偷看了，爹爹……」

父亲出如那天杀猪一样地惨叫，他再也忍不住，双手在面前的空气中乱抓，冲出柜门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他来到老道家中，跪在地上把所有积蓄都给了老道，他说他夜不能寐，总能听见婴孩啼哭，或者叫他爹爹。

老道作势掐指一算，捋着胡须在屋中踱步：「这是龙王的惩罚！你们欺瞒龙王，龙王早已现震怒不已！待几日后，必定肉皮化水，身骨作木。」